种树真的只有利而无害吗?
时间: 2024-03-31 13:50:05 | 作者: 半岛棋牌/企业动态
很多人一说环保,就想到种树。种树在很多人眼里,成了参与环保的代名词,或是说最方便的不二法门。因此,30多年前,我国就有了“植树节”。
由于种植速生桉树经济效益明显,华南地区曾广泛种植,但“桉树有害论”也一直在争议中
很多人一说环保,就想到种树。种树在很多人眼里,成了参与环保的代名词,或是说最方便的不二法门。因此,30多年前,我国就有了“植树节”。
我关注环保,不到20年,2008年,出版了《没有大树的国家》之后,就日益变得“违反潮流”起来,开始时只是反对一味种树,呼吁大家都应当去护树,保护天然林。后来干脆想反对“植树节”,呼吁植树节应当改名为“护树节”。现在,还想进一步,想呼吁中国把“森林覆盖率”的计算,改为“野草覆盖率”的计算。
如果我们仔细地观察过一棵树,就会发现,树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,就是极其重视繁殖后代。几乎每一棵树年年都会结成千上万颗果实。他们一旦成熟,就急匆匆地落到土地上,寻找萌芽和新生的机会。
因为它们很清楚,真正能够长出来和长大的概率,微乎其微。它们随时有可能成为牛羊的食物,随时有几率会成为昆虫的食物,随时有可能成为病毒的“食物”。
不过,擅长繁殖后代的树,最怕的倒不是牛羊、昆虫和病毒,它们最怕的,是人类的刀斧,人类的放火烧山,人类为追逐经济利益时全神贯注的替换。
一种叫杨树,主要生长在北方;一种叫杉树,主要生长在南方;还有一种叫桉树,也主要生长在南方。
不久前,我刚回了一趟老家,见我们兄弟三人难得都一起回来了,父亲带我们到山上,把他这十年来所种的树,第五次交代了一遍。
他边走边说,这十几棵,是他十年前种下的,是杉树。另外一小片,是他去年种下的,是杉树。还有一大片,是把原来的桔子园改造后种的。桔子最近卖得不好,准备不要了,通通种成杉树。
我们兄弟仨在后面心神不定地跟着。我们对这些树不感兴趣,我们都在想,如何让他不种杉树,不要让整个村庄只有一种杉树。
最后,我们到了一个小山顶,那里,还残留着十几棵松树,十几棵其他的阔叶杂木。
这是福建北部丘陵地带中常见的一个村庄。这是福建北部常见的一个家庭。这是福建北部最常见的“杉树运动”。
这“杉树运动”运动,涉及几乎每一个农民家庭。原因主要在于,农民们都准备进城打工和居住。在这种形势下,农田只好荒芜,太肥沃太舍不得的,种些蔬菜,种些苗木,能有点收益。水稻是不种的了,大家都到城市里买另外的地方运来的米。
村庄周围的土地,过去最好的是田,现在当然是山了。过去以稻田、蔬菜为主的“草本经济”,现在已慢慢转向了以板栗、杉树、果树为主的“木本经济”,于是,山地的价值明显高了起来。
最搞笑的是那些松树。松树在30年前,还是大家争相种植的宠儿,但今天,它却成了人们舍弃的无用之物。农民们先是把松树根部砍上一圈,让树无法从根部将营养通过树皮输送到树顶,于是树就黄了,就可以以生病为理由,顺理成章地放倒。
松树在倒下之前,它的旁边,已经种下了一株小杉树,正雄心勃勃夺取阳光,获得生命权。
杉树其实也没那么容易长成,头两三年,还是要锄草、施肥、打药,以免杂树和野草把它们压倒,葛藤、白蚁把它们消亡。但三年之后,杉树就长到了两三米高,已经基本上可以独立生存了。这时候,农民就可放心大胆地一年到头在城市里打工。如果他们能足够地放心,可完全等到20年之后再回乡,申请砍伐证,把这些杉树卖掉。中间,几乎什么也不用操心了。
杉树,可以说是最符合农民进城经济学的树种,在最近10年来,它们很好地承担起了时代的使命。
我们仨几乎不约而同地问,这些杂树、松树,能否不砍了?我们别杉树,就让这一小片留存下来吧。
父亲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们一眼,说,不可能,大家都在占山,今天我不动手,明天其他的人就动手了。谁占就是谁的,不可能留下来。
2008年,我写《没有大树的国家》的时候,村庄里流行的还是桔子树。桔子树一般只在山脚下生长,因此,山腰到山顶,还是留存着天然半天然林木。但是现在,整个村庄,已无几棵天然杂木。
没有了杂木,只有了杉树,野生动物就全都消失了。这就是生态学上最可怕的“栖息地破坏”。没有了杂木,水也护不住了,因为整个林子只有一种树根,根本没办法让大雨慢慢吸附于土壤里。如果雨水再大些,还易引起山体滑坡。此外,没有了杂木,整个村庄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态美感。
虽然在林业局的统计数据上,闽北的森林覆盖率一点都没下降,仍旧保持在80%以上,但稍微具备一点点生态学常识的人都知道,闽北的森林质量,已经衰退到不如原来的10%。
闽北是中国南方的一个缩影。江西也在发生“杉树运动”、“茶树运动”,广东和广西,闽南和赣南,好多年前就已发生了“桉树运动”。南方许多地方的天然林ECO,就被这几种树无情地替代了。
如果你去雷州半岛看看就知,雷州半岛90%以上的树都是桉树。如果你去广西的钦州、防城港一带看看就知,这一些地方90%以上的树,也都已是桉树。
中国有几个有名的“防护林”:三北防护林、长江防护林、沿海防护林。在今天看来,我们在构筑这些防护林时,还存在着不少认识上的误区。
三北防护林,种的几乎都是杨树。长江防护林,上游还保存了不少天然林,中下游的河岸两边,种的大多数都是杨树。沿海防护林,长江以北的海岸线,也是“杨家军”独领风骚;长江以南,沿海最重要的生态系统如红树林、木麻黄林,在中国当前的房地产开发、港口开发、工业园区开发热潮中,被破坏得七零八落。
为了治理雾霾,2011年,北京下了狠心,要在整个城市范围内,新创造300万亩的“森林”。没有土地,就向农业要地,把农田都改造为林地,把农民都转化为护林员、造林员,但这样做成本和代价都是极高的,几乎每一亩森林,成本都在10万元以上。为此,北京几乎把河北、山东一带苗圃里的苗木全部买空。
但大家想一想就明白,本来为“城市绿化”而抚育的苗木,里面会是些什么树?不外乎是杨树、槐树、柳树这些被人类宠爱了千百年的“城市居民树”。这其中,当然又以杨树居多。
上面说到的三北防护林种的几乎都是杨树,且不说沙地、草原是不是需要种树,就是真的需要种树,怎会是仅种杨树呢?建设防护林,可不是为了经济效益,而是为了生态保护,而生态保护的核心原则就是让本地的树种尽情地生长。生态保护的基本道理,就是最好还是不要干扰自然界的“自我修复能力”,让本地的杂草野树,自然地演替。这样,既不耗水,也不需要施肥,更不需要打农药。
北京为了种植300万亩的树,甚至还对土地进行了平整。对此,一个东北过来的林业工人张祥说:“我们东北的森林里,有很多‘水泡子’(森林中稍大的水滩和水坑)。这些水泡子,平时可以积蓄雨水,这样,天一旦下大雨,雨水就会被这些水泡子分解储蓄,留在林子里,不会形成洪涝,然后,成为溪流或地下水的最佳补充。这水泡子还有别的的好处,比如可以让动物有喝水的地方,林蛙啊什么的,也可以在里面产卵。平时太阳一晒,它蒸发的水汽,还带来阴凉。因此,林地里面,最好是坑洼不平的,这对生物多样性也是一种极好的保护。”
一个林业工人都说得这么清楚的常识,可在“保护生态,治理雾霾”的林业专家眼里,似乎都不值得遵守和认同了。
华北大地如今雾霾肆虐,一个很大的原因,就是天然湿地、天然河流、天然森林大量消失,它们都变成了杨树林。
其实,如果一定要种杨树的话,种下之后,只要不再把树林底下长出来的其他杂草野树给铲除,杨树林也可能慢慢地演替为一个半天然的生态系统,保水、造水、净化空气,给当地野生兽类、鸟类、昆虫、两栖类、爬行类,提供上好的生存栖息地。
可惜的是,我们却要把杨树林下面的其他生物,通通清除。有的说是为了防火,有的说是为了让杨树生长得更好。也许管理者们都忘记了,我们要的不是杨树,我们要的森林生态系统。
2014年5月份的一天,范博和邵杰两位游客,到江南某森林公园(国家4A级景区)去游玩。当他们即将爬到山顶时,几台挖掘机和一条新剖开的石路吸引了他们的目光。顺道路慢慢往上走,两边全是一层一层的“梯田”。“梯田”里基本上没有土壤,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砂石,“梯田”里零星种着几株湿地松,被山风吹得东倒西歪。
这个森林公园风景秀丽,一直是登山、骑行、自然观察爱好者心目中的圣地。两名游客想起两年前骑自行车来这里游玩时,这里还是一片天然次生林,怎么短短时间内,森林就变成了梯田?
带着这样疑问,范博和邵杰开始了持续的追问之旅。慢慢地,他们发现,森林变梯田,其实是为实现耕地面积的“占补平衡”。所谓“占补平衡”,按照2004年修订的《土地管理法》规定:“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人民政府编制的土地利用总体设计,应当确保本行政区域内耕地总量不减少”;“占用耕地与开发复垦耕地相平衡”。也就是说,如果某城市开发了郊区的一亩良田,开发商可在这个省范围内,寻找一亩或几亩新开垦出来的土地作为补偿(各省的新旧耕地折抵率标准并不相同),上面所说的风景区所在的省份,新旧耕地折抵率为0.72左右,就是说,如果开发商占用了一亩熟地,需要大约1.5亩新生的耕地来“折抵”。
范博和邵杰将发现的问题向当地的农林局、国土局、旅游局反映,三家机构给出的解释是,该地块原为天然次生林,2012年5月20日,为增加村级经济收入,推动低产林改造,经该村村民代表会议决定,对两块将近800亩的“低产林”和荒废老茶园进行耕地开垦改造。项目于2012年11月动工,2013年12月完工,现正在等待省里的“耕地验收”。验收通过后,一亩地,至少可获得35000元左右的收益。
两人继续研究政策后发现,4A级景区里的“高山梯田”之所以能够卖得出这么高的身价,原因主要在于它们能够用来折抵城镇建设用地所占的耕地指标,能帮助实现“耕地占补平衡”。按照该省国土厅的规定,新耕地开垦收益,按照省20%、市县80%的比例进行分成。
2000年以来,“新耕地折抵指标市场”开始在该省大规模发育,交易量一直上升,交易价格也水涨船高。从起初的每亩1万元左右,上升到2004年的每亩3万-4万元。2007年,已达每亩7万-9万元。2014年,已接近每亩20万元。
学者汪晖对土地“占补平衡”和“跨市调剂”制度有过深入研究。他说:“其实想一下也明白,现在的城市土地价格,高的都达上千万元一亩。由于耕地可以在全省范围内进行调剂和流转,于是,政府这边以高昂的价格把土地卖给地产商,那边到别的地市以20万元的价格去‘调剂’来一亩土地,这是非常划算的事。这样,地产不发达的地方,可以开发新耕地来获利;地产发达的地方,可以出卖好耕地来获得更多的利润。”
无独有偶,和范博一样,环保志愿者潘文婧也在研究毁林造地问题。她通过遥感地图,发现这些“新造的耕地”多在人迹罕至的山头,有些甚至在保护区、风景区、水源林内。有些地方毁掉森林造成的“新耕地”,底下全是石头,开发出来之后,不仅什么也种不了,而且给当地生态造成了极大的破坏。
4当我们大谈森林的时候,我们忘记了,中国有一半左右的国土面积,其实是草原、沙地。
当我们大谈森林保护环境的时候,我们忘记了,最先让一片土地“复绿”的,其实是草。草和树一样,对繁殖后代也有着极强烈的本能。草比树更明白,这样一个世界,提供给它们的机会并不多。因此,它们一定要具有更顽强地生存能力,必须生得更多,才有机会保证子女的生存概率。
在北京,我的住宅外,今年6月份,突然拆掉了一片房子。估计是等待新开发项目的动工还需要一段时间。于是,这片空置土地上,几天之间就成了野草的王国。
一个月之后,再放眼望去,那片地已经是一片翠绿,中间没一点空隙。从来就没一个人往上面撒过草种,倒是有不少人想把那些草拔除。
在江西婺源虹关村,一位80多岁的老人,带我去看他们村庄旁边近年来被毁掉的林地。他很伤心地说:“好好的森林,现在都变成了大茅。”
我告诉他不需要过多的担心,三五年之后,这些大茅地,一定会有树木长起。我知道,野草们看到大自然的伤疤,会难过的,它们会迅速地织起一件件衣服,为大自然的重新修复提供机会。
草在无法长树的地方,就更神奇了。青藏高原、内蒙古高原、新疆的高山以及三江平原的湿地,其实都是草的天堂。
在这些地方,任何一片土地,只要你不去侵犯它们,它们一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,被草所细心地包裹。草,大概是这样一个世界上最细心、最专情的生态保护者。它们不能容忍任何一片土地被划伤之后还得不到照顾和救助。著名草原专家刘书润作过统计,在内蒙古的科尔沁沙地,至少有700种草。
因此,我们更应当让野草长遍中华大地。我们应当让野草野花在城市里自由地生长,而不是成天想着如何拔除它们、清理它们、驱赶它们。把这些能力顽强的环保野战军赶走,却花大价钱去养殖那些细皮嫩肉的外来物种,我们的选择是多么的得不偿失。
因此,中国应当重视天然林的保护,国人应当去保护天然林,而不是一味去种树。此外,中国应当改变森林覆盖率的统计方式,把中国的生态指标,用野草覆盖率来作为计算方式,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。因为,有野草的地方,生态就有希望。
所有的地方,最适合的树种,都是本地树种,而且不必种,它们会在大地上自然地长出,你让它们自由生长就好。它们不仅能涵养水源,而且能净化空气,能形成良好的生态系统,对昆虫、土壤、鸟类、野兽的共生群落形成极有意义。同时,野草、苔藓、地衣与树一样重要。
城市应当形成多样化的本地自然植物群落,因此,如果是道路边,为了显得不那么杂乱,可以适当种植一些园林物种。这些园林物种,路边一两米范围内就好了,其他的地方,都留给自然。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,就是有土壤的地方,应当比硬化的地面要低,这样,下雨的时候,就可以蓄积雨水,不会给城市带来洪涝。这是水弹性城市、生态城市的本质。
所有种植培养面积超过一亩,而且种植方式太标准的树,都不环保。对树下自然生长出来的本地物种进行去除的方式,都不环保。
每一棵自由生长的本地树、每一株自由生长的本地草都是环保的。大树未必比小树好,小树未必比野草好。重要的是,它们必须自由地生长在本地的土地上。没有人打扰它们,它们就是最环保、最美好、最生态的东西了。
不专门种树是最好的,因为所有的地方都能够长出本地的自然物种,能长出草的,就长草,能长树的,就长树。我一直反对一味种树,因为看到过太多的种树行为,其实都是在花大钱毁坏自然和破坏生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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